弱小无助但真能吃

45.

“我想就和你一起过年。”

周日下午，分别之前，褚望晴埋在江城胸口，闷闷地说。

褚望晴暖烘烘的，她在他腹底放着的热水袋暖烘烘的，窗外是冬日难得的太阳，也是暖烘烘的，虽然身上还是沉的慌，胸口也阵阵发闷，但这样的氛围还是熏得江城有些不知今夕几何的恍然和放松。

“家里不会说？”他问她，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，他的女孩儿一定会回家，却不知怎的心里也涌出了一点点的期待。

“……我不知道，”褚望晴抬眼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，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，“我之前从没在外面过过年。”

“我都不过年的。”

在遇到江城以前，节日什么过年什么假期什么，同她来讲也不过就是平凡的一天。

是她漫长的迟迟走不到终点也没有光亮的人生中，稀松平常的一天罢了。

可是现在忽然不一样了，身边的男人和男人肚子里的他们的宝宝，给了她期盼和理由。

他们成了点亮她的光。

她像是终于睁开了眼睛，看到了生命中斑斓壮阔的星点和色彩。

“没关系，”江城眼底掠过淡淡心疼，在她额头亲吻，“我都陪着你。”

“以后每一年，我和这个小不点儿，我们都陪着你。”他握住女孩子蜷着的手指，放在自己身上。

誓言圣洁清晰，天上的神明睁开了眼，一个字一个字都全部听见。

褚望晴重重点头，伸长脖子在江城颈间她的吻痕上轻轻啃咬。直到它变成深红，变成永不褪色的承诺，变成她给他的烙印。

变成今日种种的见证，变成昨日种种的告别。

变成完整。

变成心爱。

变成家。

期末考完的那一天是个周五，江城的孕期进入了第二十六周。肚子像吹气球那样鼓起许多，孩子的位置没有太大变动，所以显得月份比实际大，身上的负担也陡然重了不少，显得比之前几周更为吃力。褚望晴在宿舍里给已经休产假的胡医生打了许多电话，恳切又焦急的询问了许许多多，终于还是得到一个比较放心的结果。

“位置是有一些靠前，”胡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惫，但还是温和缓慢，能在无形中平复她焦灼的心情，“不过男子妊娠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几率会比女性大一些。注意多站立，多走动，刺激胎儿转身，江先生的状况应该可以逐渐变好。但，如果到了孕晚期胎儿位置依旧不理想的话，太太您知道男性34周开始就要扩张产道了吧？”

“我知道，”褚望晴咬着唇，手指无意识抠着寝室的课桌边沿，“为了预防难产，也让男性身体提前适应分娩。”

“是的，您很清楚，”胡医生赞许的说着，“如果胎儿位置靠前，会影响这一过程。”

“外物入侵，势必会刺激孕夫身体，进而刺激腹中胎儿。如果胎儿位置不理想，扩张时造成的刺激会更大，产生更多变数。江先生孕初期底子铺的不太好，尽管之后调养得宜，风险较其他孕初就小心谨慎的孕夫而言还是大些。所以这种刺激或许会对江先生的身体造成更大的影响，会比其他人更难受一些是其次。”

“不排除会造成直接早产的可能。”

“以这样的外力形式导致胎水早破从而导致早产，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大人，影响都很大。特别是江先生，以后如果再想要孩子，生育风险会成倍增加。”

“所以您要多多留心，时常帮江先生按摩腹部，从而促使孩子的移动。”

“但是也不用太过频繁，毕竟要江先生受得了，过大的刺激会让他的身体难以负荷。”

“也请不要太过担心，这种情况，只要按照医生所说的做了，绝大多数的孕夫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好转。”

“保证合适的活动量，发觉不对及时就医，争取在34周前能调整到合适的胎位，以应付接下来的分娩，好吗？”

期末考试和过年之间还留有一个星期左右的空隙。云心洁到底还是不准褚望晴在外面过年，只说除夕那天必须回家，然后待到开学。

其实也就不过8天左右，开学之后就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，补课的课程表在期末考之前就已经贴在了墙上，语文语文数学数学英语英语看的人只想流泪。

她在考完的那天晚上就到了江城门外，身上还带着涂机读卡涂出来的铅笔味道。

再晚一点，再慢一点，她的那颗心，那颗已经全然不听她指挥的心脏，跳的就要穿破她的血肉蹦到地上，再这样一路蹦去江城的身边。

江城刚刚和罗无衣通了电话，孩子闹得厉害，他坐不下来，一直在小小的房间里绕着圈。

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了，以至于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候居然生出一丝罕见的陌生感。这陌生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却往前的背叛感。

背叛的人是他。他背叛了罗无衣，背叛了曾经同他最亲密的姐姐，背叛了自己的过去，背叛了呼啸而过的悠长岁月。

但是这背叛，却又让他感到轻松。在褚望晴身边，看着她做题，看着她咬笔盖，看着她皱眉，看着她笑，看着她看着他，都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
她给他带来的太多了，她出现在这里，倔强的不肯走，才让江城感受到往日的沉重。他把她牢牢地拥入怀里，又才知道生命的重量，其实分了许多许多种。

他想要的是褚望晴在他臂弯里，他想要的是褚望晴趴在他的肚子上，他想要的是褚望晴在他身体里，如此这般的重量。

她推着他往前走，到她和他一起往前走，他再也不会转身了。

果然，罗无衣还是来找他借钱的。

他心里有些烦躁，带着孩子也开始躁动的在腹内动作，腰就有些坐不住了。他撑着腰站起来，听那头的女人带着哭腔和他说话。

“小城，小城……对不起，姐姐对不起你……”

女人哭的很厉害，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的眼泪是怎样从她的脸庞一滴一滴滑下来的。

“姐姐真的没办法了，姐姐是真的没办法了，姐姐也不想找你，姐姐真的不想……姐姐没有人可以找了，没有人……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我，没有人……所以姐姐，姐姐只能找你了，小城……”

“可不可以，可不可以借姐姐一点……保证，保证很快就会还你！”

“真的！姐姐发誓，姐姐会去挣钱，最后一次，最后一次！再也不赌了，真的再也不赌了……好不好，小城，好不好，姐姐求你，姐姐求你了，好不好，最后一次，答应姐姐，好不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