弱小无助但真能吃

16.

就算他知道，就算他知道褚望晴的担心是因为什么。

就算他知道她的担心，或许仅仅是因为‘这个人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会担心他’，这个让他不屑一顾让他嗤之以鼻的理由。

可是褚望晴那么真挚，她皱着眉望向他，眼角下垂，那双大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，燃着的火光就要将他烧着。

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，盛满他几乎所有的可望不可即。

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这个孩子，得到了这样……许多。

这样便算许多了吗？他自嘲的弯了弯嘴角，觉得这样的自己荒谬又可笑，明明知道只是会错意，但还是无望的沉溺了进去。

他在Ephemeral外见到过褚望晴好几次。

女孩子听话的没有再穿过校服，手上总是拿着厚厚的书写写画画。她每次都站在同一个地方，让他只从后门探个头就能瞧见她。他知道她在等他，偶尔潘少意会过去和女孩子交谈几句，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，只是女孩子的表情会变得有些冷冽和沉重，在潘少意走之后会愣愣的在原地站半晌，眼眸沉沉的样子。

现在他知道了，她在担心。

那个时候的江城背靠着门框站着，手在小腹有一下没一下的的揉，背都有些直不起来。

他以为褚望晴这个年纪的孩子，晾一段时间，总会明白的。

可是他没想到的是，褚望晴比什么都明白，却还是不肯离开。

他终于去见她的那天下了雨，他沉默的看着褚望晴从站着变成蹲着，又从蹲着变成站着，反反复复，风吹的很厉害，女孩子的伞被吹得偏偏倒倒，但她却始终没有移动过。

她是怎么说的，便是怎么做的。

她说她在意孩子，也在意他。

江城猛地闭上了眼，不愿再看褚望晴，怕自己又要忍不住控制不了的，去她的眼眸深处找寻一点儿他可以拥有的暖意：“……我知道照顾自己，你快走吧。”

褚望晴却没动，还是那么直直的看着他：『又疼了？』她没有错过江城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，他的眉目本来只是疲惫，现在却微微蹙起，像是在忍着什么，『反胃？』

过了一会儿，那人浅浅的点了点头。

于是她站了起来，先从自己书包里拿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，走向厨房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，一只腿的膝盖跪在沙发上，弯下腰开始解江城的裤子。

『你……』江城这下有些坐不住了，他腰酸的动不了，没办法躲开，只能捉住女孩子的手腕，『干什么？』

褚望晴停下来，侧头回望他：『你现在不能穿这么紧的裤子。』

江城的毛衣已经被褚望晴褪到了上腹，露出他苍白的皮肤，和还留有几分痕迹的匀称腹肌，此时他的裤子就那么紧紧的扣在肚脐上方，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弧度的肚子上，勒出了十分扎眼的红痕。

女孩子的手指灵活，只靠没被江城握住的另一只手便飞快的解开了勒的死紧的扣子，再顺势往下一拉。

褚望晴的视线就被江城的肚子完全锁住了。

……真的圆了不少。

上次屋子里没开灯，黑漆漆的，她又怕江城生气或是再赶她走，敷毛巾的时候就和有人在身后拿着棍儿追赶她一样搞得飞快，这次好了，江城还愣神的握着她的手腕，她已经足够有时间看个真切清楚了。

怪不得产检报告上说孩子一切正常呢，她想着，她只觉得江城脸颊和身上所有消下去的肉似乎都长在这个地方了。

小小的凸起，不看那些被勒出来一道道的或深或浅的痕迹，居然有点儿……可爱。

她眼睛亮了亮，但因为一直埋着头，江城没有看到。她轻轻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，转过去拿起那坨黑乎乎的东西，轻轻放在他的腹上。

居然是个毛茸茸的暖水袋。

热意的靠近让他凉的有些坠着疼的小腹瞬间就好受不少，江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，复又仰靠回了沙发上。

『怎么会不疼，』褚望晴开口，声音被压低，看着江城鬓角的汗，『你这样凉……』

暖水袋的面积不够大，还有直接裸露出来的光洁皮肤，褚望晴又把江城柜子里的毯子翻了出来，给人搭在了身上。

『会不会冷？』她问他，江城还穿着高领的毛衣，她有些怕他起身之后着凉，『换件衣服？』

『我自己知道，』江城沉默的看着她做这做那，这下终于开口，看着她的眼神晦涩不明，『你可以走了。』

褚望晴又定定的看了看他，他依旧疲惫，但是精神看着却比刚刚进门时好了不少，遂点点头：『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水换一换拿进被子里，捂着小腹，会舒服一些，我问了医生，你要注意保暖才行，』她想了想，又加了一句，『裤子，真的不行，你又一直站着，会疼的。』

江城眼角挂着她没见过的冷漠和疏远，刚刚一直任她摆弄的人像是有些生气了：『那是我自己的事，这是我自己的身体，孩子也是……』

『那我走了，』她不理会他接下来说的话，绕过茶几拿起放在门边的书包，『明天有测验，我来不了……只有周末，周末我再过来吧。』

女孩子走的毫无留恋。

只是在听到关门声以后，江城维系着的那副漠然的面具便一点点碎了，露出复杂又浓稠的内里来。

他坐在那里，叹了一口气。